,泪水扑簌而下。
钱惟昱见好端端几句就事论事的话,居然让蒋洁茹撑不住垂下泪来,不由得对对方偶尔失控的多愁善感好气又好笑:
“你急什么?何况,自古婚姻之事‘天子一年、诸侯半年、大夫三月、士一月’。就算李弘冀在钟皇后背后怂恿、装什么兄友弟恭,难不成钟皇后还能不要皇家体面?按照如今李从嘉的吴王身份,哪怕比照诸侯之礼,从纳采到成亲,也有半年之久。半年之后,天下会如何,还没人知道呢。孤今日不答应,难不成便是弃师姐于不顾了不成?”
“若是那般,等到李从嘉和周家大小姐定亲之后,殿下难不成还能去抢亲抢回来么?那般置殿下自身及我国宗室脸面于何地?置南唐宗室与周家脸面于何地?”
蒋洁茹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是个不拘礼法的撒漫之人,说得好是颇有名士风度,但是有时候因为太满不在乎了,难免说出一些不着调的话来。当下,见钱惟昱略微安静了一些,也不再反驳自己,蒋洁茹便趁热打铁继续细声细气地劝说道:
“奴奴不敢干政,更不通兵事。该如何做全凭殿下裁处。不过,怒怒是怕殿下一时气急,矫枉过正——那李弘冀锋芒外露,自以为天下英才少年,莫过于他,自然有些眼高于顶的毛病。而殿下早年虽然多有用兵制胜的经验,外人却只传诵水丘昭券老将军的帅才之名,殿下之能则多隐没不闻。
故而,不管殿下治军用兵才能与李弘冀相比孰优孰劣,单是‘示敌以弱’上,殿下便是有心算无心了,如善思巧谋,这一点果有可用之处,未必不当一用。”
“未必不当一用?”
钱惟昱此前因为被人暗算,虽然表面上很镇定,但是要说内心不窝火那是不可能的——谁能在别人拿着自己内定的女人威胁自己的时候还平心静气呢?能够稳住自己的表现,明面上不表现出来,就已经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的大勇之辈了。
所以,在面对李弘冀的招数的时候,钱惟昱下意识就有一个抵触和逆反:李弘基希望促成的事情,那就偏偏不能让他如意!再加上他本身天性凉薄冷血,也就定下了不予理会的处置原则。
但是,听了真正心平气和的蒋洁茹这番话之后,钱惟昱却顿时觉得醍醐灌顶、拈花顿悟一般:李弘基希望实现的目的,并不是自己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才能攫取最大化的利益的。自己需要的,是冷静的分析,究竟是将计就计并且加点料修饰一下对自己利益最大化,还是直接坚壁清野不为所动利益最大。
当然,想到这一步,也不过只是打开了一个思路的方向、打破了原本惯性思维的壁垒。具体的事情,还需要和水丘昭券、林仁肇等将领好生密谋一番。
钱惟昱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略带少年锐气的心性冷静下来,争取不带任何感*彩地去评价这个问题的利弊。须臾,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对蒋洁茹说到:“为什么要阻止孤,你是知道,给孤留下‘干政倾向’的印象的话,对你一生都不是好事。”
“可是奴奴也知道,如果奴奴一开始没有起那份好奇之心也就罢了,但是若是奴奴今日与闻了周大小姐的遭遇,奴奴却不劝谏殿下冷静的话,那么周小姐万一有个好歹,殿下会恨奴奴一辈子的。”
“嗤,难不成,孤会如此是非不分。日后以为你是嫉妒娥皇,这才不出言、见死不救的么——”钱惟昱淡然哂笑了一声,不过谁也不知道这声哂笑之中有几分真心,不过他旋即就把这份尴尬揭过了,长叹着说道,“看来又有得忙活了,这便得召见水丘老将军和林将军,好生谋划一番了。”
一边说着,钱惟昱振了一下衣摆,沿着沧浪亭前的九曲木桥缓缓踱过湖面。留下蒋洁茹一个人留在亭子里,怅然若失地对着一锅已经没有人去喝的煲汤缓缓地、无意识地扇着风。最后那一句话余音袅袅,在湖面和假山的掩映约束之下久久不散。不过,钱惟昱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自言自语,还不如说是说给蒋洁茹听的呢。
……
到得前堂,钱惟昱便命如今的侍卫亲兵统领源赖光去传令,把水丘昭券、林仁肇、顾长风、司马球和孙显忠五名将领尽数召集过来,有要事相商。命令须臾便达,五将很快就到沧浪亭来拜见了钱惟昱。钱惟昱与诸将密谋许久,直到当日金乌西沉,才算是散会。
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