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地处北地,七月刚一过,随着两场连绵细雨飘飘洒洒而下,原本燥热的天气立时凉爽了许多,长安百姓去了汗褂儿穿上单衣的同时,看着天上联绵不断的细雨,不免感叹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来的格外要早。
所谓秋风秋雨愁煞人,但面对这场持续了近半个月的秋雨,长安百姓尽自口中感叹,但心里并不烦闷,毕竟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就要到了。作为除上元之外最大的节日,中秋节历来为大唐百姓所重视,在漫长的寒冬来临前有这么个机会合家亲眷能好好乐上一乐,诚然是不可多得的乐事。所以尽自天上牛毛细雨下个不停,八月上旬的长安城依旧是一片热闹,尤其是东西两市更是人头涌涌,喧闹的不堪。
只是在这合城迎候佳节的当口儿,长安城内却有一个耸人听闻的传言开始漫漫流布。
“东平郡王,范阳节度使安禄山要反了!”,这个消息也不知是最早从何而来,然后就迅速在各茶楼酒肆中流布开去而遍布各坊,安禄山会反?初听到这个消息的长安百姓大多是摇摇头不肯相信,要说这些天子脚下的百姓对安禄山可不陌生,这位胖子将军可是几乎每年都要上京的,而依着惯例,这位将军一到京,东西两市的那些胡商们都要减价售卖货物,这十多年下来,几乎是满城人都曾承过这位王爷将军的情,再则,长安百姓谁不知道安大将军乃是当朝天子的第一宠将,就这不说,他还是娘娘陛下的干儿子呢?儿子会反‘爹娘’嘛?想到这里,人们已是对这个流言一笑置之。
在他们看来,这肯定是因朝中争斗而起的谣言,小李相公与杨国舅的不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虽说老李相公才去世不久,这两人入政事堂还不足一年时间,但二人的争斗却是刚一交锋几乎就立即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先是李党大将王烘因胞弟牵连被赐药酒而死,随即杨国舅又因打压边镇被玄宗严厉训斥,罚俸半年留任。甚至还牵连着状元公唐离丢了差事,所有的这一切长安百姓倒也清楚,也正因为这些前事,所以在他们想来,此次安禄山造反的传言自然就被他们认为是外戚一党对李党的反击。
流言尽自传的厉害,但既然朝廷没什么动静,百姓们闲议论着就淡了心思,在坊间闲议论几句后就忙着回家准备过节时的吃食去了,国朝承平百年,对这些百姓来说,造反离他们也实在太远了些,反倒是即将到来的中秋节更为要紧。
长安道政坊杨国忠府
眼瞅着已是夜色四合时分,门子刚伺候着国舅老爷进府,就听见门前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也不过片刻功夫,就见着一辆轩车停在了府门外。
门头杨得贵迎下阶去,借着府门前花灯的光芒看着轩车上下来的人,先是微微一愣后,随即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去道:“啊哟!唐大人您可是稀客,老奴我这有日子没见大人您了,门房里有刚煮好的参茶,大人您好歹用一盏去”,口中说着话,老杨头边凑上前去虚扶着来人笑道:“这是二夫人刚刚拨下的新罗红参,补人的很,原是为老爷准备的……”。
“几月不见,你老杨头这张嘴是愈发的滑溜了”,下车之后的唐离笑着说了一句后也没跟这门子多话,随手自唐七手中接过一贯钱丢过去道:“你家老爷到府了?”。
“哎!谢唐大人赏!”,门子笑的眼都合不拢了,“老爷也是刚刚到府,只是近些日子虚火来的厉害,背上生了痈疮,这不,二夫人刚派人去请郎中了”,言至此处,杨得贵边陪着唐离前行,边迟疑的笑着问了一句道:“恕小的多嘴问一句,大人可官复原职了?”。
“怎么!不复职就不能来找你家老爷了”,自从罢官以来,他几乎是足不出户,数月来从不曾登过眼前这道府门,知道这门子是因此而猜测,上了石阶的唐离也不欲与他多说,乃摆摆手道:“还不快去通报你家老爷”。
“哎!我这就去”,刚才那个问话撞上了马脚,门子老杨头脸上也有些讪讪然,闻言唤了两个小厮好生伺候唐离等人后,他便急急向内去了。
见老杨身影去的远了,唐离由不得心下感叹,以前他来杨府都是直出直进,那儿还需要通报?如今官职未复,就连这熟的不能再熟的杨得贵也不敢冒然放他进去,由此可见,这一顶乌纱还真是意韵无穷。
门头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刚一进了门房就向唐离拱手道:“老爷身患背痈不能亲迎,特命小的这就请大人进去相见”。
“噢,那你头前带路”,面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唐离心下却着实有几分不快。
眼前这个宅子是杨国忠刚刚置起的新宅,前后费钱数百万贯,端的是华丽非常,前边因着玄宗当日的训斥,是以杨国忠搬家时唐离只是送了一份厚礼,而本人并不曾到场,此时随着老杨头一路行来,直花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内院儿外,至此里间又出来一个容颜清秀的小婢领着他继续前行。
进了内院正房,走进房间之后,唐离就见杨国忠精光着膀子趴在室内床上,而他左肩处赫然生着一个隆起的痈疮。
见到这一幕,唐离心中的那点不快随即消失无形,而房内正在侍候着杨国忠的二夫人见唐离到了,随即福身一礼道:“见过叔叔!”。
“嫂子无需多礼!”,唐离这话刚说完,就听杨国忠道:“你们还客套个什么?别情,你久不到我府上,今个儿第一次来我还不能亲迎,实在是怠慢了!”。
“你我二人还客套什么”,借着他刚才的话头还了一句,唐离走上两步到榻前看着杨国忠道:“前个儿唐七回去的时候还没说你老杨有病,怎么才两天的功夫就躺下了?”。
“真是见了鬼了!前天可不就是好好的,昨日一早起来就起了个小疹子,我本也不在意,谁知它竟是见风长的,到昨天晚上时候就已有了拇指大小,我找了个太医来看过,他也说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说些什么阴阳火毒的鬼话,下的药也没什么效果,今天一发的大了”,边指着榻前的胡凳示意唐离坐下,杨国忠边恨声道:“太医署都是一群废物,只会开些屁用不顶的温吞药,坏不了事也别想治好人”。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太医署惯例如此!你老杨就是再生气有个什么用!”,随后回了一句,随意坐下的唐离见身侧不远处花几上有一盆颜色红艳之极的鲜花,乃笑问道:“这是什么花?颜色如此艳的要滴血一样!”。
趴在榻上的杨国忠抬头看了一眼后道:“这还是别人前几天送来的,我见着好就留下了,至于什么花名儿倒忘了,听说本是五天竺的种,今年刚由长安胡姓花匠培植成了三盆,名贵的紧哪!”。
二人正自说着这些闲话,就见门帘开处,适才那个小婢领着一个年在四旬的郎中走了进来,这郎中身量颀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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