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身而过时,的的确确闻到的是苏合香,还有……”。
“住口”,喝止了青儿,唐离才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伸手去扶青儿的同时,他尽量放缓了声音道:“此事我自会处理,只是你也要守住口风,且不能告诉你家小姐”。
青儿并不曾顺着唐离的虚扶起身,依然跪着的她放低了声音后续又说道:“同是两位夫人的贴身丫鬟,这府中就数奴婢与她们姐妹相处的多,宝珠妹妹天性纯良也能谨守家规。玉珠心思灵动,只不该有了太多非分之想,所以才会犯下大错”。
“接着说”。
“宝珠姐妹自小身世也苦,所以玉珠就总想着能出头,这次被相国夫人亲点做大夫人的通房丫头,她时时惦记着希望能得了少爷的宠幸抬举她做个三夫人,自此去了贱籍的丫头身份,谁知少爷总是不肯将她收用”,言至此处,青儿的声音明显又低了三分,原本苍白的脸上也腾起了一抹红晕,“只是少爷这边……不合那次去大慈恩寺,老夫人随口说了一句:‘蝈蝈也大了,是时候该操办婚事了’,玉珠知道蝈蝈小姐也是丫头出身,又怕三夫人位子被抢先占了,回来后就开始心神不灵,再然后就出了符咒之事”。
言至此处,跪伏于地的青儿叩首连连道:“奴婢幼入郑府,蒙老祖宗留于身边听用,也曾多次听过‘静坐常思己过,闲谈勿论人非’的教诲,只是这次……当日杖毙的家法是由小姐下令,玉珠又……奴婢实在是怕呀!”,语无伦次的说到这里,青儿终于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虽然青儿的言语混乱,但唐离还是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这话语往下想想,他真是感觉不寒而栗,扶起青儿,夸奖安抚了她几句后,唐离出了房门向书房走去。
自另派了两个侍婢‘贴身’服侍李腾蛟,唐离又搬到相府之后,接手情报整理月余的“宝珠”就被谴回府中,负责照料书房及收授自河东传回的消息。
一路走来,唐离越想的深就越是后怕,若非青儿今日提醒,依玉珠如此深沉的心思还真难说会发生什么事儿,若万一真有不忍言之事,其根子还都是自己当初的姑息之过。
那间硕大的书房内,玉珠正对着地图为逐渐完善的沙盘标注地名,丝毫不曾觉察唐离已到了门口处。
容颜本就出众的玉珠在专注中更有一份动人的美态,看着她,唐离还真是不愿相信这个年仅十六岁的丫头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心底暗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的唐离突然大声道:“玉珠!”。
“啊!”,扭头转身,片刻之后玉珠的脸上已是如同刚才的青儿般惨白一片,而手中的地图也飘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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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车辚辚,唐离的情绪就跟天色一样灰暗无比,就如同他想不到玉珠的心思会如此深沉一样,他也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还是一个狠角儿,直到现在,唐离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玉珠反手自刺时解刀发出的森然白光及一地的鲜红,还有……还有那复杂莫名的眼神。
的确,唐离看出来了,他看出来了玉珠最后凝视他时,眼神儿所包含的深情与不舍,而这也正是他现在心情灰暗的根源。
或许唐离什么都不是,但在对家人上绝对算得是唐朝第一好男人。自宝珠姐妹进府,朝夕相处之下,于内心深处而言,唐离实在没把她们当下人看,尤其是玉珠,两人之间虽不曾真个**,却也有那么多耳鬓厮摩的体验,这是一个在他心中既有点儿象家人、又有点儿象情人的角色,而今她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引刀自戮,虽然在理智上唐离知道自己没错,但感情上的确很难接受。
轩车左穿右绕避开人群高峰来到朱雀门前,此时天色已黑,正有许多百姓借着千秋节金吾不禁的机会到皇城面圣,只是此时的朱雀门前,安排百姓进入的不仅有值守的羽林军,甚至还有京兆衙门的公人及太乐署小吏。
见是唐离到了,那小吏立即凑上前来道:“大人,京兆衙门及羽林军这位校尉都很给面子,一切都在按咱们的计划进行”。
置身于喧闹的人群,想着今天晚上布置已久的大手笔,唐离灰暗的情绪稍退,振奋着精神对那小吏道:“好,辛苦了,事后必有重赏!”。
“横街承玉楼,万人朝天门”,唐时的皇帝并不象明清的君王们总是藏身深宫,自高祖定鼎、长安扩建完成以来,历任帝王们每逢年节时都会开放皇城允许百姓进入并面圣。而这面圣的地点就在宫城的正大门——承天门下。
承天门前是一个硕大的广场,虽然建设这个广场的初衷是为了内宫的安全,防止一旦变乱时有人借助皇城的房屋攀爬宫城、并借助皇城的高建筑向宫城放箭。但其客观上的确造就了同时代世界上最大的广场。而世界历史范围内在面积上能超越承天门广场的,要直到九百年后的十七世纪才在欧洲出现。
这个分割皇城与宫城的所在自然就成了天子接见万民最好的场所,而承天门城楼几经扩建之后也变的华丽硕大无比,每岁正元夜,天子多好召集妃子、近臣在此观灯饮宴,其规模可想而知。
唐离到时,承天门城楼上早已站满了人,花灯的照耀下玄宗六十四人的肩舆清晰可见,本来依他的品级只能由另一处登楼,跟其他那些小官儿一样在侧城楼上凑凑热闹,所幸太乐丞的身份使他得以避过这麻烦。
承天门城楼虽然大,此时也已有些拥挤,簇拥的中心自然就是玄宗的御辇,这其中也有一些人正俯着城向下探望,只是让他们奇怪的是,今年承天门广场上的景象与往年截然不同,不仅人到的少了一些,而且也安静了许多,最奇怪的是这些来面圣的百姓就如同有人组织一样,松散的站着某种队型。
御辇前唐离既凑不上去,也没这个心思凑热闹,登上城楼后,他就沿着人群向城楼最前方走去,没费多少功夫,他就顺利的找到了王副丞。
“准备的怎么样了?”,想着今晚这个借助京兆尹及羽林军力量共同打造的前所未有的大手笔,唐离问话时也抑制不住的有几分激动。
“大人请放心”,此时王副丞的声音沙哑的几乎让人听不清,城楼上下又不太安静,他索性也不再说,点点头后便指了指紧靠城墙而放的那三口装满沸油的大锅。
知道事情已安排妥当,唐离心中一定的同时,又毛毛躁躁的生出期待之心来。
正在他心中既期待又隐隐有些担心的当口,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看去时,走近身来的是杨芋钊,“别情,下午你躲那儿去了,害我一通好找”。
“麟德门口上人进人出的能把人闹死,我又不象你老扬顶着个外戚的牌子能有个好座儿”,这句调节情绪的玩笑话还没说完,借着花灯的光亮儿,唐离才看到杨芋钊脸色差的出奇,遂变了正色问道:“出什么事了?”。
杨芋钊没理会那玩笑话,左右瞅瞅身周并没有碍眼的人物后,他才咬着牙低声向唐离问道:“若愚兄与王鉷,甚至是李复道大人结了怨恨,别情你会站在那一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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