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真是的,人家有这么可怕吗?和你开个玩笑,别这么紧张。”
“没紧张,我绝对没紧张。”楚河作稳如泰山状。
“喏,送你的贺礼。”石青璇从旁边的榻上拿起一个小包裹,解开后拿出一卷皮纸,一册封包泛黄的书。
石青璇幽幽道:“这是石之轩的‘不死印卷’,上面记载了他最得意的武功不死印法。这书册是霸刀岳山的成名绝技‘君山七十二候’。你们一家都是高手,这两本武功秘籍或许不会被你放在眼里,但这却是青璇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不死印卷和霸刀刀法?这两样礼物可太珍贵了!”楚河讶然道:“霸刀刀法我还敢收,可那么多人都想得到的不死印卷……你怎么能轻易送给我?这可是你父亲的最强武学,是要给他的传人的!侯希白比我合适多了。”
“侯希白已经放弃了。”石青璇叹了口气,说道:“他害怕练了不死印法,会变得跟石之轩一样。花间派的门人,都是死也要潇洒地笑着死的,变得疯魔邪恶,对他来说比死还要可怕。因此本来就不是很想得到不死印卷。若不是害怕杨虚彦,他也不会去争夺。现在杨虚彦已死,他也不用害怕了。”
“所以你就把不死印卷送给我?”楚河郁闷地说道:“你就不怕我练得跟你父亲一样精神分裂?”
石青璇翘起嘴角儿,腮旁浅现梨窝:“你自己说过的,你比石之轩还要疯魔。而且我也感觉得到,你的精神状态,的确和石之轩差不太远。就连身上散发的气息,也是几乎一样。所以,不死印法绝对适合你。当然,你的剑法惊世骇俗,连石之轩都不愿与你正面相搏,若是觉得不死印法不入眼,你不练便是。你将之收藏也好,转赠给有缘人也罢,总之都由得你了。呵,这下我可轻松了,总算不用再保管这劳什么子鬼印卷了。不过你要小心,若没有十成把握,千万别轻易尝试钻研不死印法的破解之法,否则……”
说到这里,她神情一黯,想是想到了她那因钻研不死印法破解之法而死的母亲。
见此,楚河忙转移话题。他收起不死印卷和君山七十二候刀谱,笑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假惺惺地推辞了。正如你所说,这不死印法对你是负担,对我还真的挺合适。”
楚河的肉身既不能修炼正道内功,亦无法练魔道功夫。只能修炼极为罕见的,正邪合一的内功心法。而不死印法,便是最好的选择。楚河的七步成诗、横刀夺爱在这个世界的确无双无对,但他自身太弱。肉身强度只能算三流强者,手中没有武器时,随便一个三流人物都能要了他的命。若是一个暗杀高手对他下手,基本上可以让他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便把小命送掉。
因此,这不死印法对楚河来说,的确珍贵无比。
楚河之所以不向石之轩请教,那是因为若由石老邪来教,那么楚河只能以两种身份来学。一是徒儿,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拜了石之轩为师,那么给自己套的笼子就大了。二是女婿,但这正是楚河要极力回避的。
现在石青璇将这不死印卷当作贺礼送给了楚河,与石之轩便没有任何关系,楚河受之,也是心安理得。
见楚河收了礼物,石青璇那黯然的神情略敛,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青璇,有些话我必须对你说清楚。”楚河手沉吟道:“你可知,我现在已经和你父亲合作了?”
石青璇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展开,微笑道:“这我早知道了。半月前来成都采买时,曾听人说裴矩裴大人在成都府任事。据说治事很有一套,还颁布了好几项于民生有利的法令。呵,那时我便知道,他这个祸乱天下的罪魁,又要开始覆雨翻云了。”
楚河摇头道:“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现在不得不说。其实你对你父亲误解太深了,邪王石之轩,并不是什么祸乱天下的罪魁。而且你母亲的死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他……”
“楚兄,请勿多言!”石青璇突然出声打断了楚河的话,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小手用力地握成拳头,指节发白。粉嫩的肌肤下,青色的筋脉清晰可见。她的贝齿用力地咬住粉色的樱唇,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平伏下起伏的酥胸,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强笑道:“对不起,青璇失态了。楚兄,青璇有些不舒服,这便告辞。再会!”
说罢,她霍然起身,步履匆匆地向着大门处行去。
楚河站起身,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和你娘都已经隐居深山了,都已经不问世事了,可那宁道奇为什么还要找上门去向你爹挑战?若不是宁道奇打得你爹吐血退走,你爹怎么会重出江湖?怎么会给你娘留下不死印卷?你刚刚才说过,花间派的弟子死都要潇洒地笑着死去,你爹又怎可能是灭绝人性的大魔头?”
石青璇的步伐微一踉跄,随即顿住脚步,冷冷道:“娘去世的时候他都未曾回来看过一眼……”
“那是因为你爹要办大事!因为你爹想证明自己!”楚河沉声道:“因为出身魔门,无论你娘多么爱他,静斋都看不起你爹这个女婿。若是真看得起,向来都是静斋御用打手的宁道奇,又怎会无缘无故找上门去破坏你爹和你娘的平静生活?你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为了向静斋证实他可凭一己之力安定天下,所以才离开幽林小筑,化身裴矩进入朝堂。他经略西域,令隋朝大败吐谷浑,拓地数千里。他设计分裂突厥,不费一兵一卒便令强盛一时的大突厥汗国分为东西两部,势力大衰……这所有的一切都于我华夏有大功!他唯一的失误,便是推动炀帝征高丽。但是炀帝的失败能怪到你爹头上么?若不是炀帝好大喜功,讲究排场空费人力无力,若不是国内有反贼拖后腿,这世上早就没有高丽这个国家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静斋的世界观、价值观是错的。他们灌输给白道人士的是非观也是错的。邪王不是害得西域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大魔头,更不是一手覆灭大隋的罪魁,他是无双国士,是华夏的功臣!”
摇了摇头,楚河叹道:“静斋的价值观有个名堂,叫做‘国际主义’。众生平等这个佛家概念,在现在这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时代……太超前了。超前到谁秉持这一套理念,谁就是自己民族的罪人、叛徒!你爹的思想才是对的。可惜,他的最后一搏失败了,这失败,令他成了魔头,成了罪魁。
“我一向觉得,对你爹打击最大的,并不是征高丽失败。而是……当他在失败的痛苦中回到家中,想从妻女身上找到一丝温暖慰藉的时候,却发现妻子已经埋进了黄土,而幼小的女儿……正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在那个时候,石之轩变成了真正的邪王——善时文采风流,悲天悯人的名士;恶时灭绝人性,谈笑杀人的魔头!但在这魔头心中,仍保有一方静土,那就是他的女儿……
“你知道么?我已经尝试过治疗他的病症了,但是他的精神境界太高,连我都无法治愈。我认为,要治好他的精神分裂,只有一个办法……”
他回到榻上坐下,轻声道:“只有让他的女儿不再恨他,让他的女儿亲口叫他一声爹,让他体味到……迟来了十多年的家的温暖。”
石青璇哭了。
在楚河说到一半的时候,她便已眼中噙泪。当楚河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的泪便如珍珠一般滚落,然后……她伸手掩住樱唇,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抽噎声,飞一般地掠出了大门,向着安府外掠去。
空中,洒下一串晶莹的泪水。
“唉……”楚河双手抱住后脑,重重地躺倒在矮榻上,怔怔地瞧着天花板,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把箫音天女石青璇说到泪奔……他也算是独一份儿吧?可是他现在却没有丝毫自豪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是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
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石青璇坐过的矮榻上望去,却发现那矮榻前的小几上,静静地躺着一枝通体碧绿的玉箫。
这是石青璇的箫。
楚河起身走到小几前,持起玉箫,试了下音色,随即奏起了一支凄婉的乐曲。
“红楼——葬花吟”。
婉转悠然,深情切切的箫声随着晨风悠扬,传遍了安府,传到了正奔到安府门外的石青璇耳中。
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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